藏  珍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——白崇贵

手捧这张毛主席照片，屈指一数，已珍藏48个年头了。虽经48年的风风雨雨，照片完好无缺，光采夺目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她将显得越来越珍贵。

事情还得从48年前说起，1945年秋天，姐夫从延安带回来这张毛主席照片，我们全家人围在麻油灯下，稀奇地争着看了一遍又一遍。在家庭成员中，我7岁，年龄最小，自然都得照顾我。让我拿在手时间最长，看得遍数最多。

姐夫在延安边保处搞机要交通工作，有机会接触党的首脑机关，这张照片是中央一位同志赠他的。姐夫说，这张毛主席照片很有纪念意义，十分珍贵，要保密，不得传出去。听了这话，母亲让长我9岁的哥哥来保存，因为他已上小学，也懂事了。

对于毛主席，虽然没有见过面，但在我们的心坎上，早已刻下对他深深的崇敬之情。这是由于听过关于他的许多故事，唱过许多赞颂他的歌曲的缘故。而更重要的是，做了半辈子揽工汉的父亲第一次种上了自己的地，有了缴学费的小米，他送我们哥俩都进了学堂。从那时起，毛主席就占据了我幼小的心灵，在我心里装下了他的伟大和神奇。

两年之后，哥哥先上绥德青干班。胡宗南进攻陕北开始，他加入革命队伍行列，与敌人周旋去了。临走时，哥哥把毛主席照片交于我，自然少不了叮咛，这张照片一定要保存好，决不能丢失。然而他一走，他的话也被风刮走了。我拿到这张照片很神气，见到村上的小伙伴，便逞能地说：你们见过毛主席吗？我有他的照片。其他小伙伴们一齐围了上来，边看照片，边向我投上羡慕的眼光。有一次似被母亲发现了，母亲问我们干什么，我哄骗说：“我们在念‘羊，大羊小羊’哩”，母亲也没再追问。

我有毛主席照片的事不知怎的传到村上学校老师的耳朵里。他让同学叫我，要看一下。对刚走入校门的我来说，“老师”二字是神圣的，老师的话如“圣旨”。老师见到照片后惊讶地说：“是真照片，照的真好！毛主席有福态，难怪中国红了一大片。”老师要把照片留下，说再看看后还我。我虽然心里不愿意，但口里不敢说出来。之后，我不时地催老师要照片，他却一推再推，甚至反问我：“你连老师都不相信吗？”

1947年春，蒋介石对陕北实施重点进攻，胡宗南匪军占了延安，也进兵到清涧。我们村的学校散了，老师也不见了。我既无法再向老师催要照片，也不敢给母亲讲。因为母亲的“王法”我是知道的，她若晓得，必定是一顿饱打。

我想偷偷地瞒住母亲，可终未瞒住，这件事突然被母亲追问起来了。说突然，也非突然，事情就是这样，因为偶然中含有必然的因素。

胡宗南占领清涧县城之后继续东进，距我们村只隔无定河相望。在战乱中群众虽然心里有些恐慌，但秩序却井然。区乡政府组织村上的青年男子有的参加游击队，有的编为自卫军，拿起大刀长矛，准备与敌人拼搏。同时，动员家家户户把粮食埋到地下，把家具、衣物藏在深沟的山洞里。记得当时我们家里只放两个口袋，一袋装干馍，一袋装黄豆炒面。若敌人进村，我们就背上干粮东渡黄河，到晋西解放区去。一天，站在高山顶放哨的人传呼过来消息：胡儿子出发了，可能要过无定河。母亲与我背上干粮准备走，突然母亲问我：把毛主席照片带好了没有？我吱吱唔唔说不上来。这时母亲没有骂我，提示我好好想想，把照片放到那里了，一定要带上。我不得不说了实话。这一说，可把母亲急坏了。母亲说，听说毛主席撤出了延安，与胡儿子斗圈圈，胡儿子扬言要活捉毛主席，要是这张照片落到胡儿子手里，认出毛主席怎么办？我听后心咚咚地直跳，煞白的脸望着母亲，想哭，又哭不出来。恰在这时，清涧县委、县政府机关撤到我们村，母亲立即反映了这件事。县委领导问了这个教师的姓名、家庭住址后说：这不是小事，要想办法把照片找回来，决不能落到敌人手里。听了县委领导的话，我们的心放下了一半，还有一半没有落底。我是多么盼望组织把照片找回来呀！

1948年3月，雪消冰化。西北战场的形势与天时不谋而合，也步入春天，解放战争如毛主席说的已“过山坳”，人民解放军转入外线作战，开始战略反攻。一天，春风带着好消息吹开我家的门。受县委领导委托，区上的一个干部给我们送来了毛主席照片。这位干部解释说，那个教师也是个好同志，组织调他离开你们村后，随军搞了服务工作，照片一直藏在他身边，他出于对毛主席的热爱，才带走了照片，他表示歉意，要我们原谅。怎不原谅？毛主席领导中国革命，从苦海中救出亿万穷人，为什么只能我们热爱毛主席，而不允许别人热爱呢？毛主席这面旗帜，召唤和鼓舞着全国人民，使解放战争势如破竹，蒋家王朝土崩瓦解，革命胜利的真谛，就在于亿万人民真心实意热爱毛主席，拥护毛主席的主张。

至此，这张毛主席照片一直珍藏在我身边，40多年来，它伴随我走出校门，走上工作岗位。在工作顺利时看看它，工作遇到困难时也看看它，它给我幸福和欢乐，它给我信心和力量。逢年过节，家人团聚，也少不了拿出来，让合家一饱眼福，永记毛主席的恩情。

10年前，我托延安革命纪念馆的一位领导去查，看馆里是否藏有同样的照片，她查后说，馆里藏有毛主席的照片数百张，唯独没有这一张。当时我想过，把这张照片献给纪念馆，作为资料保存起来，可总下不了决心，这不知是出于私心，还是断不了我珍藏40余年的感情，在纪念毛主席诞辰100周年之际，我请纪念馆的研究人员对这张照片作了鉴定。他们讲，这张照片的背景是枣园中央书记处小礼堂，拍摄时间是1944年秋冬或45年春。为了使更多的人能够一览当年毛主席的光辉形象，我让馆里的刘静同志翻拍了这张照片，两张送馆资料部负责同志。并送《延安文学》杂志社一张。而真品仍由我珍藏，作为我家的传家宝，一代一代保存下去，使子孙后代不忘中国人民的大救星，永远缅怀这位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。（原载1993年《延安文学》第6期）